如何写作一份“好看”的法律文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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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律文书是律师入行的基本功，可以分为说服类文书、意见类文书和表态类文书三类。法律文书写作有一定的难度，但是又非常重要，那么，如何才能写作一份“好看”的法律文书呢？
由新则发起的律师公益组织新空会，定期举行内部的线上分享活动「新空小会」，本期新空小会邀请到了北京嘉观律师事务所的韩雪主任，她从一个案例引入，详细介绍了法律文书应具备的基本品质。本文整理自她的分享，希望对你有所帮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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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韩雪 北京嘉观律师事务所主任
李豆豆 | 北京嘉观律师事务所律师
从目的和功能的角度，可以将法律文书分成三类：
1. 说服类文书：如起诉状、答辩状、代理词等，目的是让法官接受我们的观点，反驳对方的观点，从而最大限度地维护客户的合法权益。
2. 意见类文书：如果客户就某一个具体的问题，询问律师的意见，这时候我们所出具的文书即意见类文书。
3. 表态类文书：这一类文书在实践中不是特别常用。如针对特定对象的律师函、针对不特定对象的律师声明等。
那么，为什么我们强调要写作“好看”的法律文书？
首先，法律文书写作是律师入行的基本功。年轻律师的第一份工作任务，往往就是合同审查、写起诉状、在带教律师指导下写代理词等。写作工作看似简单，但要想做到充分表达、精准表达、迅速切中读者的关注点，是非常难的。
其次，写作可以给律师带来很大加持。文字可以突破时空限制，我们写作一份起诉状，将它层层传递到法官手里，这是口头表达没有办法做到的。更不用说律师在新媒体平台上发布一篇文章，能直接触达成千上万甚至10万+的读者。
法律文书写作有一定的难度，但又很重要。凡事皆有方法论，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就是法律文书写作的方法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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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例：一份法律意见书变“好看”的过程
这份法律意见书的背景大概是，客户要求律师审一份全面合作的框架协议，律师做了审查之后，交易对方又提出了两点修改意见，一是要求删除“已履行的部分，由双方按等份共有”这句话，二是对方认为落款处应该改为由授权签字人来签字。客户想要询问律师，能否接受这两点修改意见，而律师认为都可以接受。
之所以说这份文书“不好看”，在于三个问题：
1. 立场上，过于“单纯”
首先，我们是专业人士，我们的所有决策都必须基于对事实的了解和对法律的判断；其次，我们要服务客户，不能充当交易的“杀手”。但这些立场在文书中都没有体现出来，反而显得律师没有发挥太大作用，有点“墙头草”的感觉。
2. 事实上，没有全面描述
这篇法律意见书没有讲清楚前因后果、来龙去脉，如果不了解意见书背景的人，看完会感到疑惑。
3. 法律上，没有清楚的论理
意见书中没有讲清楚为什么可以接受对方的修改，也就体现不出律师的作用和价值。
于是，我们对文书进行了一些修改：
一是在开头做了一些事实上的交代，讲清楚这份意见书的背景。
二是在论理的部分，关于第一点修改意见，补充说明了律师同意删掉这句话，是询问过客户的意见且客户同意修改的，体现了律师对于客户立场的维护；而在法律依据上，合同的修改应该遵守当事人意思自治。无论是基于维护客户还是尊重法律的角度，删掉这句话都没有问题。
而关于第二点修改意见，律师补充解释了当时为什么要将“代表人”改成“法定代表人或者负责人”——有些单位是没有“法定代表人”这种称呼的，修改后更规范、更严谨。接下来，律师又表达出一个意思：对方将“法定代表人或者负责人”改为“授权签字人”，其实不是很规范严谨，但不影响合同的签订和履行。于是，律师为了不充当交易“杀手”，并且在客户也无异议的情况下，认为这点可以修改。
可以看出，第二份文书基本上做到了既有立场，又交代了相应的事实背景，又对法律论理进行了详细的描述，比第一份更“好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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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份“好看”的法律文书应当具备哪些品质?
一、站对位置
我们在写作文书时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立场：
我们是专业人士；
我们要服务于客户；
为了促成交易/说服法官，我们还要考虑到交易对手/法官的情况。
为了站对位置，我们要做到：
1. 明确文书读者和写作目的
读者不同，先呈现什么后呈现什么，以及措辞的方式都不一样。有的文书需要把法条放在前面，而有的文书要先做一些事实描述。
另外，如果写作目的是进行严肃的表态，比如律师函，那么措辞就不能太软；如果是沟通协商函，我们希望和对方达成一致，措辞就不能太硬。
2. 对读者关注点进行适时回应
如果读者是客户，我们需要对他的关注点进行排序，把每个点都逐一回应到；但是我们在写答辩状，或者帮行政机关客户写行政复议答复书的时候，没有必要对对方说的所有内容，只要是认为不对的都逐一驳斥，特别是一些情绪化的表达。否则，有可能会模糊整篇文书的关键要点。
3. 不自以为是，不自说自话
律师必须以客户为中心，切忌自说自话，很多时候不是把法律说清楚就可以了，还要考虑到读者能否接受和消化。
读者不同，文书的呈现形式也不一样。
① 当读者是法官时：
法官的角色是居中裁判，他们最关心的是，你的诉求和观点是什么；提出诉求的依据是什么。如果我们代表原告，一定要明确请求权基础，写清楚每项诉求的法律事实依据、法条依据、合同依据分别是什么；法官还会关注事实问题。如果能把主张的事实归入到法律依据里，你的诉求被法院支持的概率就非常大。
给法官的说服类文章怎么写，分享两个技巧：
一是结构上，遵循结论优先原则。无论是口头表达还是文字表达，最节约时间最高效的方式就是把结论放在前面；
二是论理上，严格使用三段论。
② 当读者是客户时：
客户看文书时一定是有非常明确的诉求，我们要逐一回应客户的问题，并按照客户的关注程度进行优先级排序。
而在回应客户问题的时候，同样也要先上结论和观点，告诉客户怎么办；再摆事实、讲道理，说明这样做的原因。
举个例子，这是文书中一段内容修改前后的对比：
1. 潜在客户的诉求是什么？2. 潜在客户对全部诉求的关注程度如何排序？3. 针对不同诉求，我们可以分别提出哪些诉讼策略？4. 按照我们的策略可以达到什么样的预期效果？
“写得明白”的另一个技巧，是按照“总-分-总”的结构进行论理。
整体结构上，先表达观点或结论，再分开进行论述，最后再总结，加深印象。此外，每一个分段的内部也要用“总-分-总”的方式进行表达。同样的，无论是口头还是书面，都不建议用“分-总”的方式表达，非常消耗受众的耐心。
在每一段的论述中，我们建议使用三段论的结构，即“大前提（法条）-小前提（事实）-结论”。但如果大前提非常复杂、不易理解，我们还需要对大前提进行解读。
举个例子：
张某要把房子卖给原告，但在交易过程中，由于张某对外欠债，房子被法院查封，原告作为买房人对法院的查封行为提出了异议。
本案中，判断异议是否成立的大前提是司法解释的规定：
第三人已经支付全部价款并且实际占有，但未办理过户登记手续的，如果第三人对此没有过错，人民法院不得查封、扣押、冻结。
如果我们对大前提进行解读，即原告所提出异议被支持的前提为：
1. 原告支付了全部款项；
2. 对房屋进行了实际占有。
而作为事实的小前提是，张某并没有获得全部的房款，且房子一直被张某占有。
最后得出结论，原告的异议不应被支持。
用这个方式呈现出来的文书，思路就非常清晰易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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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控制度，保证文书的高质量
为了保证文书的质量，我们建立了一系列的品控制度。
比如由擅长各类文书写作的律师担任“文书官”，帮助大家更好地写作；我们还制定了一系列的审查标准，通过前端复审和后端抽查的方式来把控文书的品质。
由此，我们希望每一份文书都能尽量被独立完成、独立修改，避免了上级帮助修改文书造成的依赖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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